天空湛蓝澄澈，没有一丝云的影子，只有看不见的风呼啸而过。

他把目光从空无一物的深邃天空中收回，低下头看着摊开在自己膝盖上的书本，向后翻了一页，然后又翻回原处。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合上手中的书，从长椅上起身。微风拨动着他衣服的下摆。

(资料图片)

“暮晕，该出发了。”

暮晕回头，看见一个人正跨过小径旁的低矮灌木。脚下的细草长势正好，已与他的脚踝齐高。

“室安，你下次可以走这里的。”暮晕指了指脚下的小径。

“这样更快一点，而且我们确实得快一些了。”

暮晕点点头。

“所以......采芷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把身份凭证落在房间里了。”室安很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明明提醒过她的。”

他们并排在小径上走着。风穿过乔木和灌木之间的间隙，撞碎在他们的身前。

室安转着自己的工牌。

“这里人真罕见。”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能维持正常运行。”

室安表示认同。

“接近林区出口了，今天风速是几级？”

“一般都是三级，也许今天也是？”

暮晕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空中留下两道轨迹，带出来一个信息窗口。

蓝色的窗口跟在暮晕的身侧，上面文字浮现，显示出一些信息。

“三级，和平常一样。”

“风向呢？正对我们？”

“算了，影响不大。”暮晕右手握拳，窗口又消失不见。

“今天应该还有人来吧？”

“我们这里人本来就少......显而易见。”暮晕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室安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喂。”

暮晕摇摇头。

“我估计我暂时和孤星系统无缘了。”

“你怎么现在说这个？没头没尾的。”

暮晕学着室安的样子摊了摊手。

“哈？”

此时，暮晕手表的显示屏上显示出一段文字：

“当前航行高度——8000米，航行高度持续抬升中。”

“卡尔莫斯号当前航行高度为8000米。航行速度：低。反应炉处于低功率模式。航线无误。”

“生态元件运行正常，自检元件运行正常，武器元件运行正常，”

“强共鸣感应器无异常波动，打击范围空域内现确认为安全。”

在卡尔莫斯号的核心指挥舱内，原舰员正在进行着最后一次例行检查，即使这个工作今天已经做过了一遍。

那位舰长看了一眼监控显示器上的天空和荒芜的土地，诚然他已无数次见过这幅画面，但他仍感慨不已。

他马上就要彻底离开了，今天或许就是他最后一次满怀热忱地看向这一片天空，最后直至死亡的那一日都不曾想起那枯燥且开裂的大地之上会有这一片蔚蓝的存在。

纵使他已于其中燃尽了他所有的青春。

卡尔莫斯号是一艘年轻的舰船，他们相识不过起于不久前的黎明，但在这短短的数月中却给予了这名年轻的老舰长巨大的安心感。它巨大且威严，却并非一艘专为战争而生的纯粹兵器。卡尔莫斯更像是一座天空城，有着自己的温度和情感。在长于半生的行军中，他一直以为情调不过是一种无所谓的负担和没必要的奢侈，直到他遇见将他的灵魂都震撼的生活。

他意识到自己清醒的太晚了，这是他人生中最瑰丽的一段军旅时光，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在后来的人生中反复品味。可是他也知道这终究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他已经很接近25岁，灵魂断层所导致的遗忘很快就会到来，他会变成曾经的自己所同情的麻木之人，失去品尝一切美好的资格。

起源给予生灵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人类兴衰存亡的重担几乎全部叠加在了那群只有十六七岁的孩子身上。他已经太老了。

四十年前的那一场浩劫改变了太多，所有的国家体系都在短短的数月之内迅速崩塌，人类的趾高气扬在一瞬间跌落至在他们曾经的噩梦中都未尝见过的谷底。

他第一次遇到攻击时只有四岁，那一次他坐着直升机离开，看着远处的闪耀，将大地和天空的交界都撕得粉碎。

所幸，他只能说所幸，当时发动这场袭击的子裔不是早已沉睡的“首临者”。

这是人们在祂降临很久才为那个有着如同神明般力量的强大存在所编撰的名字。祂同样来自起源，是起源最初的使者，第一位莅临人间的子裔。当时的人类倾尽所有甚至都无法使祂的动作稍微缓慢哪怕一丝。

——所以人们称其为毁灭本身，拥有无穷伟力的虚影。用起源所赋予的力量将人类的历史一分为二的降临者，象征了黑夜的神祇。

也是直到祂陷入沉眠，人类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的思绪被带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是一个和今天很像的日子，他第一次戴上象征了舰长职位肩章。

已经快十年了。

他仰起头，这使得整个指挥舱内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表情究竟有多么复杂。

“全体人员，坚守岗位......这是我们最后的工作了。直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有一丝的松懈。”

同时，这也是他的舰长生涯的最后一句话。